滨海市证券交易所的电子屏在暮色中泛着刺目的绿光，明哲资本的股价曲线如同断崖般垂直坠落。交易大厅里回荡着经纪人的惊呼与键盘的狂响，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们围着报价终端，眼睁睁看着“明哲资本”的股价在十分钟内第三次触发熔断机制，停牌前的数字定格在 3.27元——较昨日收盘价暴跌 72%，市值蒸发超过 280亿。
陆明哲瘫坐在顶层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的意大利真皮嵌边。对讲机里传来秘书断断续续的哭喊：“陆总……楼下全是记者和债主……他们说要冲进来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听筒里便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。他猛地抬头，透过落地窗看到楼下黑压压的人群，标语牌在暮色中晃动：“还我血汗钱！”“陆明哲滚出金融圈！”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砸向墙面，却在脱手的瞬间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——三天没刮的胡茬爬满下颌，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至眼角，那件定制西装的袖口磨出了毛边。三天前，当连氏信托的资金划转系统弹出“操作违规，账户冻结”的提示时，他以为只是技术性故障，直到银保监会的调查通知书拍在办公桌上，他才意识到那不是陷阱，而是天罗地网。
“陆总，”风控总监推门而入，脸色惨白如纸，“工商银行刚刚通知，要求提前收回明哲置业的 35亿并购贷款；中建八局也发来函件，终止滨海中心项目的合作，要求立即偿付拖欠的 12亿工程款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陆明哲抄起电话砸向对方，“都是废物！你们这群废物！”电话在地毯上划出弧线，听筒里还残留着银行经理冷漠的声音：“陆先生，鉴于贵公司目前的信用状况，我行有权根据贷款合同第 7.3条……”
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，五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簇拥着一位白发老者闯进来。陆明哲认出那是明哲资本的第二大股东，退休的央行副行长周明远。老人将一份文件摔在他面前：“陆明哲，董事会决定罢免你的 CEO职务，由我临时接管公司。这是罢免决议，你签个字吧。”
“罢免我？”陆明哲突然爆发出狂笑，抓起决议书撕得粉碎，“周明远，你们现在想起罢免我了？当初我拿宏达地产的项目时，你们哪个不是跟着我喊‘陆总英明’？”
老人后退半步，身后的保镖上前护住他。周明远看着满地狼藉，叹了口气：“你以为连氏信托的资金真能救你？我早提醒过你，连美静不是你能掌控的女人。她父亲当年设下的信托条款，光违约罚金就能让你倾家荡产。”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陆明哲心上。他想起当初连美静柔声的说：“明哲，信托的钱是给宝宝的，要不我们再加层保障？”那时他急于填补资金窟窿，随手签了她递来的补充协议，却没细看最后一页那句“若受益人无法到场且未失联，任何授权操作视为恶意违约，违约方需承担信托本金三倍的赔偿责任”。
“嗡——”手机在裤袋里震动，是林薇薇的号码。陆明哲接通电话，听筒里却传来陌生的男声：“陆先生，我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。林薇薇女士今早突发心脏病，正在抢救，您是否……”
“让她去死！”陆明哲嘶吼着挂断电话，抓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灌了大半。酒液顺着下巴流下，浸湿了衬衫前襟。他想起几天前林薇薇在微信里发的一条消息：“明哲哥，鼎鑫财务的龙哥说要打断我的腿……”那时他正忙着应付信托的调查，随手回了句“别烦我”，却不知道那个女人用他给的钱在地下钱庄滚出了八个多亿的债务。
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，明哲资本大厦的灯光次第熄灭，只剩顶层总裁办公室还亮着孤灯。陆明哲踉跄着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和举着相机的记者。他想起十五年前，自己揣着五千块本金从地下室起步，在暴雨中追着客户的车跑了三条街；想起五年前，在纳斯达克敲钟时，林薇薇穿着红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；想起五个月前，连美静靠在他肩头，轻声说“明哲，等宝宝出生，我们去拍全家福”……
“全家福……”他对着玻璃呵出白气，用手指画出歪歪扭扭的三个人形，却在触及中间那个小人时猛地收手。他想起匿名邮件里那张照片——连美静在康乃馨医院的 VIP房间，侧影平坦得不像怀孕八月的女人。“野种……一定是野种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突然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，沈岩带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。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，领带打得一丝不苟，与周围的狼藉格格不入。他将一份文件递给陆明哲：“陆先生，这是法院的资产保全裁定书，明哲资本名下的所有账户、不动产及股权，自即日起全部冻结。”
陆明哲看着文件上鲜红的法院印章，突然笑了起来。他笑弯了腰，笑得眼泪直流，才指着沈岩嘶吼：“是你！是你和连美静合谋！她那个贱人早就想吞了我的公司！”
沈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，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：“陆先生，这是连美静女士委托我们送达的离婚协议书。鉴于您目前的状况，她放弃分割明哲资本的负债，并同意您保留个人生活用品。”
“离婚？”陆明哲抢过协议书，看到“净身出户”四个字时，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沈岩。警察上前将他按在地上，冰冷的手铐锁住了他的手腕，并且说道：“陆明哲先生，我们将对您进行经济犯罪调查，期限为48小时，请您配合”。陆明哲被拖拽着离开办公室，经过破碎的玻璃时，他看到自己的倒影被分割成无数碎片，如同他轰然倒塌的帝国。
与此同时，市郊疗养中心的监控室里，连美静看着屏幕上明哲资本大厦前的混乱场面，指尖轻轻抚摸着腹部。胎儿在腹中有力地踢动了一下，像是在回应母亲的沉默。顾衍之将热牛奶递给她，屏幕光映在他眼中，漾起细碎的涟漪：“血压有点高，别太激动。”
“我很平静。”连美静接过牛奶，看着实时刷新的财经新闻，“你看，明哲资本的债券收益，海外评级机构刚刚把它列入‘垃圾债’名单。”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，直到顾衍之的手覆上她的手背，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。
“他输了。”顾衍之轻声说，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青筋，“从他动连氏信托主意的那天起，就注定了这个结局。”
连美静没有说话，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滚动新闻上：“明哲资本创始人陆明哲因涉嫌多项经济犯罪被警方拘留”。她想起前世产房外那句“死了正好”，心中没有快意，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。
监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，沈岩走进来，将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放在桌上：“连总，这是明哲资本破产清算组发来的初步资产清单。
连美静打开文件袋，看到“明哲资本估值- 47亿”的字样时，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。她拿起笔，在文件首页签下自己的名字，笔尖划过纸面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，如同为一个时代画上句点。